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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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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傑森心情很覆雜。

覆雜到他拆了那個傻乎乎的手辦兩次,又裝了三次,最後還是出門讓今夜的哥譚醫院少了幾個空床位。

他知道埃斯梅在試著讓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從談話開始,也許還有敞開心扉什麽的。

然而他上一次最稱得上是心平氣和的談話好像是,唔讓他想想,好像是羞辱了黑面具的說客的那一回。

好吧這一點也不正常。

他已經習慣在蝙蝠家族的會議中充當刺頭的角色了,尤其是在看著他們的傻樣的時候,這讓他扮演起這個角色的時候堪稱得心應手。即使是與法外者那兩個隊友的對話,也總是能說上兩句就拐到任務上去。埃斯梅的確是個例外,他們之間的氛圍一直都是平和愉快的。但在剛認識她不久的時候,他挑起的話題也是帶著目的性的。

他曾經打探過她父母的近況,而埃斯梅的回覆出乎意料的直接:“他們死了。”

像他這樣的人已經不會因為這句話的意思而吃驚了,而是因為這句話的表述方式。埃斯梅不是沒脾氣的,只要她想和人鬥嘴,她能不帶臟字的懟得人無法反駁。她性格裏的這點惡劣不足以將她本身的溫柔抹去,更像是某種小心試探著相處底線的行為,所以這就顯出這句話的無情之處了——傑森起碼能想到不下十種的別的表述,比如“他們離開了”或者只是一個沈默的微笑。直接點明“死”這個詞對她來說顯得太過尖銳了,仿佛死亡的前因後果都從這個事實之上被剝離了,被她保留下來攤開來給別人看的只有這個結果而已。

如果他不叫傑森·托德的話他也會這麽認為的。但很可惜,他恰恰是,所以他知道他不應該再往下問了,哪怕這背後就有可能是他一直想知道的,關於為什麽埃斯梅會來到哥譚的原因。

那天他們第一次接吻了。傑森突然想起來這點,這讓他在推門時的心情好了一些。

埃斯梅坐在床上,在聽到聲音的時候望了過來,他看見她的嘴角似乎是帶了個微小的弧度,但在看到他的樣子的時候迅速的變成了一聲驚呼。她迅速跳下床,熟練的翻出醫療包,而他就靠在門邊上靜靜的看著她的動作。他身上還帶著血跡,鎖骨邊上沒有被頭罩覆蓋到的皮膚微微外翻,隨著他尚未完全平靜下來的呼吸起伏。

埃斯梅已經在床上攤開了她要用到的工具,回頭看到傑森還沒挪地方。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向他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已經拿起了剪刀準備處理他身上那些礙事的衣服布料。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還微微瞪了他一眼。

她身上穿了件新的純白睡衣,身體隨著她的姿勢而微微前傾,眼睛裏是帶著些催促的認真。

人有的時候會莫名的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些場景,有些人,有些動作,明明應該是從未見過的,但在某個特殊的時刻,這一切無端的給你一種熟悉感,就好像你曾經經歷過同樣的境遇。你無法解釋這種感覺產生的原因,但這熟悉感早在你意識到奇異之前就化作一個個光點從毛孔鉆進來,激起背後肌肉的一陣收縮,然後再蠻不講理的攪渾你的腦子,讓你確信現在眼前看到的那件睡衣,那個姿勢,甚至她呼吸的動作,燈光在她身上的游移弧度都和你印象裏的畫面分毫不差的吻合。事情就是這樣的,事情就應該是這樣的。你無法從記憶中找到支撐的證據,但你就是知道。硬要說的話,這就好像是一種未蔔先知,你只有到了這一刻降臨時才會恍然大悟,原來——

——在你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你就一直在等待它的到來。

醫療箱被合上的輕輕哢噠聲讓他回過神來,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埃斯梅走進了浴室,回來時拿了一條熱毛巾遞給他。

一直到他收拾完自己,她都很安靜,什麽都沒有問。她從來都不問。她只會從背後抱過來,以一種小心的,不會壓到他傷口的姿勢,輕輕的圈住他。但她的手指總是絞得很緊,仿佛全身的力氣都用在那兒似的,用力到指關節都泛著滿滿的白。

不過這次她輕輕的問了,“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她指那個十一點的約定。

是因為你要急著回來,才受的傷嗎?

這個傻姑娘啊。

他們之間的吻很少這麽安靜,安靜到就只有嘴唇相貼的淺嘗輒止,只有睫毛貼合的輕微震顫,就像第一次的那個吻一樣。

也不知道之後是誰先起的頭,總之等傑森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吃完了兩個漢堡——埃斯梅做的,感謝於她囤貨的好習慣,圓面包和牛肉餅在這個公寓裏都不是難找到的食材。然後他們鉆進被窩,把被子拉過頭頂,像兩個青少年逃避父母的查房一樣躲在裏頭,然後講點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瑣碎故事,像兩個喝醉了的傻子一樣,對方隨便說了些什麽都會引起一陣發笑。

他準是昏了頭了。現在的他就好像是,是什麽呢,他也說不出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他跟她說了他不靠譜的父母,垃圾桶裏的半個三明治,街角流不幹凈的汙水,還有維奇,那個曾經試圖拉他進紅頭罩幫的家夥。然後他笑起來,也不知是在笑這個名字還是在笑什麽。

真奇怪,他邊笑邊想,他以為他已經不記得這些了。

然而埃斯梅卻不笑了。她關了燈,輕輕吻了他的額角,“休息吧。”

傑森握住她的手,“我明天會把被罩換了的。”它剛剛沾了點血和灰塵。

“當然,那是你的家庭作業。”

(十五)

按常理來看,昨天晚上他們也算是有所進展,所以按照一般情侶的發展規律來看,怎麽說他們的關系都應該更親密才對。

…所以都說了那是一般情侶了。

傑森覺得有點不自在。就是那種好像什麽都沒做錯,但偏偏就是有哪兒不對勁的不自在。如果把這個問題交給埃斯梅來回答,她一定會氣定神閑的喝口紅茶說他只是害羞了,給他吃上兩塊那不勒斯冰淇淋就會藥到病除。

但是他沒問,所以他的操作就是問埃斯梅想不想學槍。

由此可見傑森·托德這個人真的是很沒約會技巧了。要換做一般姑娘,第一反應肯定是“噢這是個有槍的男人”然後不動聲色的在心裏的小本本上記上一筆,就算是個知道他工作的姑娘也免不了要對這番教學的目的做一番揣測,所以如果那100個嘲笑過他的達米安在此刻再次登場,他也是絕對沒被冤枉的那個人。雖然他在此刻真的沒想別的,就是想教給她一項他相當擅長的防身技能罷了。

他最近可能真的挺走運的,因為埃斯梅相當喜歡這個提議。巫師的世界裏當然沒有這種麻瓜武器,而她來到麻瓜世界後又發現自己處於一個禁槍的國家,好不容易來了個合法持槍的國家又被監督著,所以她其實對這種之前僅僅在書上和視頻裏看過的物件懷著隱隱約約的好奇。她是摸過傑森的槍不假,但她也沒拿起來對著自己的公寓來過一發呀。

所以突然有個機會可以自己試一試,她幾乎是在周末的一大早就把兩個人從床上趕下來了。

傑森難得頂著一頭亂毛地帶著她跨上機車,在晨霧裏穿行了大半個小時。在找了家Subway隨意解決掉早飯後,他們七拐八繞的走進一家酒吧。這家酒吧的招牌一副要掉不掉的樣子,懸掛著的玻璃杯上也沾了不少灰。吧臺邊上的招待從胳膊裏擡起頭來揉了揉眼睛,看到傑森以後從旁邊掏出一串鑰匙丟給他,然後就埋下頭接著補眠。

傑森帶著她推開角落裏一扇破舊的木門一起下了樓。他把埃斯梅的衛衣兜帽往下壓了壓,自己走向前臺要了兩副耳機回來,在往靶場走的路上輕聲對她說:“這裏不用ID也不用登記,一人一間房,子彈和槍都自帶,比利——就是剛剛前臺那個,知道哪些是不該問的。”

埃斯梅點點頭,跟著他進了拐角的房間。傑森卸下背包,從裏頭挑出幾支手槍遞給她,埃斯梅試了試,留下了一把格洛克43。接著傑森彎下腰,示意她將衛衣下擺塞進長褲裏,從背後環住她在她腰下系好了槍套。

然後他牽起埃斯梅的左手扶在槍柄上,支撐住握槍的右手,將她的身體擺成一個放松的姿態,又讓她微微屈膝。他一邊讓她保持這個姿勢,一邊給她講三點一線的射擊技巧和持槍動作。他的語速不快,聲線也比平日低沈,因此顯得尤其可靠,就是…

…他靠的實在太近了。

埃斯梅感覺自己的意識被分成了兩半。一個她留在原地認真聽講,而另一個她則不可自制的捕捉著來自身後的氣息。傑森握著她的手很穩,她看到他熟練的塞了個彈匣,拉開保險,引著她的食指從安全位放到扳機上。由於微微前傾的姿勢,他在做這一連串動作的時候一直貼著她的後背,讓那塊皮膚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力度和覆蓋在上面的結實有力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而微微收縮。

傑森給她演示了一遍,大臂的肌肉在開槍的瞬間漂亮的繃緊了,一圈六發的子彈他打的毫不猶豫,槍沿卻連晃也沒晃。埃斯梅都覺得他根本沒在乎剛剛他自己教的東西,仿佛他用不著看就能知道往哪兒開槍。

雖然他確實可以。

埃斯梅指指遠處的靶紙,傑森並沒有去看射擊結果的意思,“你不看看嗎?”

傑森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沒說什麽。埃斯梅雖然覺得問這個裝了一袋子槍的人這個問題有點傻,但她還是忍不住掙開他,興致勃勃的擡頭去看顯示屏。

結果顯示六枚子彈全部射中,而靶紙上只有一個洞,不偏不倚的正中靶心。

“……”,埃斯梅回頭,“你這樣我很有壓力。”

傑森攤攤手,示意自己什麽都沒說,脾氣很好的接收了一個鬼臉。

埃斯梅學的很快。格洛克43相當輕便,後坐力對於她來說也能承受,是傑森特意挑出來給新手用的槍型,因此很好上手。一開始傑森還得給她糾正動作,後來就坐一邊看著她玩。在習慣了開槍的聲音之後,埃斯梅是真的有點上癮了,打完了一半的彈夾來休息的時候還讓傑森給她換上了真人形狀的靶紙。

等她好不容易都打完了,傑森把靶紙挪過來一看,吹了聲口哨。

這姑娘真是哪兒出血多打哪兒,心臟和大腦都快看不見形狀了,幾條主動脈也沒被放過。

他瞬間對醫生這個職業產生了一點敬意。

……

晚上睡覺前埃斯梅突然問他,“你白天有在炫耀吧?”

“……你想多了。”

“……”

“……就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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